「W,你男友還是上次吃喜酒看到那個嗎?」
「對啊。」
「哇,那也很穩定耶。」
W的年紀比我稍長一點,年輕時常混的夜店,他是店長,在混亂嘈雜的人群裡,總是能從一雙大長腿認出他,或應該稱呼「她」。她很照顧人,看到朋友總是賞酒喝,我也不例外,當時的朋友不是網美就是小模,我存在感薄弱,但她總是記得我,記憶裡他像芝麻街的大鳥姐姐,把每個人都包起來,保護得好好的。

她是我現實生活裡的拉娜(Lara),電影《芭蕾少女夢》(Girl)裡的主角,心思細膩,五官立體,天生有一副模特兒骨架,走起路來搖曳生姿,最喜歡拱她走台步,尤其是在端酒送餐的時候。曾經被錯誤的性別框住,好不容易掙扎出來,選擇自己要的軀殼,見他過得自在,有愛著的男人愛他,就放心許多。
大部分的人都很幸運,能順應性別,照本宣科的過完一生,就算是同性戀,也能在相同軀殼裡尋得快樂。但正值青春期的拉娜,沒有生理構造初熟的羞澀與喜悅,一心想成為女生,必須服用荷爾蒙來抑制男性性徵,好不容易申請進入最好的芭蕾學校,接受嚴苛訓練,同時得調養身體接受變性手術,15歲的她,所承受的痛苦何止巨大。

這100分鐘,我幾乎是皺著眉頭看完,拉娜對於女性身份的想望,以及後半段的情慾拉扯,當她愛上一個人,更確定變性決心,就算賠上性命都在所不惜。
不想以非女性身份跟對方發生關係,得強迫自己抽身的精神折磨,疼痛感已經凌駕肉體。即便全片盡力還原出自然光,表現溫暖的日常感,我仍能從一顆顆特寫鏡頭裡,捕捉到拉娜細微的情緒,就連簡單的口水吞嚥,都能感受她24小時揮之不去的窒息感。
曾聽朋友轉述W的手術經過,回想起來還是頭皮發麻,千刀萬剮,術後得面對細菌感染,隨時喪命的恐懼,當下我說:「換作是我,肯定沒有勇氣。」勇氣講得太膚淺,我不像W,不像拉娜被命運給壓到了水底,正在泳池嬉戲的是一具具青春肉體,只有他一人掙扎,隨時都會被眼前耽美的畫面嗆死,看著別人的快樂,黯然死去。

「妳是很多人的榜樣。」父親Mathias說。
「我不想成為榜樣,我只想當個女人。」
拉那(Lara)視死如歸的眼神跟口氣,或許多數人一生不曾會有,電影《芭蕾少女夢》(Girl)是我近期看過最有衝擊感的電影,身為婚姻平權支持者,此刻台灣的社會氣氛戰戰兢兢,無論法案通過與否,身為異性戀、同性戀的我們都得騰出更多空間給跨性別者。
W的例子還算勵志,可能跟個性有關,天生好強獨立,始終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,不畏懼其他人眼光,但在我的生命裡曾有另一位跨性別朋友,起初堅強,最後被現實生活打跨,被主流意識遺棄無法謀生,最終流落街頭,消失在暗巷裡的悲傷故事。
很驚艷於能有一部跨性別者的電影能用文藝手法表現,不賣弄悲情,也不使用低下的人物設定,平實自然的描述憂傷,簡單的故事結構讓主角拉娜(Lara)跟觀眾的距離近到剩一片門板,好像連她躲在廁所啜泣都聽得到,那種揪心的感覺是想敲敲門,然後抱抱她。
《PSYCHO doc. 精神科觀察日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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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,想留點篇幅介紹年僅27歲的比利時導演盧卡斯東特(Lukas Dhont),《芭蕾少女夢》(Girl)是他的第一部電影,隨即獲得坎城影展金攝影機獎、酷兒金棕櫚獎、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,甚至代表比利時角逐金球獎最佳外語片,顏值跟才氣,讓我想到札維爾,多藍(Xavier Dolan),後來發現他們兩個有互追IG,我就放心許多了。(關我屁事)
